【遥双】行走于冬日街头
*
今天任务挺少的。台词不过那几句，发挥好了连预热都不算。苏尚卿忙完了从棚里出来，抬头一看，连天空都没黑一半。
他踌躇了一会，想着要不就这么出去吃个饭。可外面冷的很——明明是到回暖的天了，偏偏还遇上春寒。苏尚卿不想一个人冒着寒风去吃饭，他把钥匙从包里掏出来，然后又塞回去。反复了一阵，他才看到有人从棚里出来。
他立马开口招呼：“一起吃饭吗？”
说完了才发现那人是金弦。对方从早上九点就一直录到现在，比他多了几个小时，面容相对更憔悴。苏尚卿撇撇嘴，倒是想把邀请给收回来了。
但金弦显然不在意。他走过来给苏尚卿拎包，随口就说了句：“好啊。我请你吧。”他对苏尚卿是习以为常的好，请顿饭也是常事。
可这次苏尚卿跟发愣似的站在原地没动。金弦走了几步便回头看他，见对方呆呆的样子便冲他笑：“干嘛啊，又要挑啊。”
苏尚卿回了神，但只是懵懵地看了金弦一眼。过了一会他说：“就你事多。”
两人前后脚地出了场子，到外面才发现天空灰的有些不可爱。金弦揉揉鼻子，说：“别是下雨了，到时候更冷。”
苏尚卿在一边不说话，他在地面上找小石子踢。雪什么的早就没了，可天气还是不饶人，气温仍挣扎在十几度。金弦一伸手就帮他把兜帽给带上，手蹭过苏尚卿的耳朵。
感觉气氛有些不活跃。金弦以为对方是冷的不想说话了，陪着走了一段路后才后知后觉地开口：“咱们去哪儿吃啊？”
苏尚卿说：“不是你请么？”
刚说完就笑了。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发愣的模样。苏尚卿笑完还嘟喃，小小声地说了一句：“神经病。”
金弦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，他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，“哎其实我也不是很饿，就没什么找东西吃的欲望。你呢，你饿了吗？”
苏尚卿摇摇头。他是有一点，但也还好。金弦说不饿便由着他。
“那干脆先散散步吧。”
这下约饭变成了漫无目的的压马路。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，金弦才终于开口找话题：“今天是冷的不想讲话了？”
苏尚卿低低地回答：“还好啦。主要是前几天明明还回暖了的，现在又打回原形。就很不习惯。”声音里也没多少高兴。
金弦唔了一声，说：“但比平时的冬天好多了。”
话是这么讲。可苏尚卿突然就叹了口气：“也就那样吧。我还是不怎么习惯。”
仿佛接着聊下去这话题都得沉重了。金弦干脆不接岔，他看见路上偶尔有车辆来往，但并不频繁。
“你往里面走一点点……哎你干脆走我里面。”他摸了摸鼻子，突然伸手揽住苏尚卿。
两人挤到人行道的内侧。苏尚卿抬头就白了金弦一眼，说：“你又怕我被车撞是吗。”
对方哈哈大笑：“哎呀……”可这次是真的有车啊。
再往前走就是一条步行街了。看着不是很繁华因此没多少人气，行人稀稀松松的，喷泉那却有一个女孩在自行弹唱。
苏尚卿停下来看了一会。
老实说，唱的不错。音色清澈动人，唱的也在调上。如果是业余的那就格外厉害了。
有风把女孩的刘海给吹起来，那一张清秀的脸还仍显稚气。唱完了一首，苏尚卿象征性地鼓鼓掌。
然而金弦突然在旁边说：“还不错。只是高音可能还要练练。”
“你还真是严格。”苏尚卿看了眼旁边的人，问：“她刚刚唱的什么歌？好听。”
“《Someone Like You》。嗯，听过吗？”金弦难见地没有对他笑。
“还真没。但感觉听的有些伤感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。”
金弦叹了口气，说：“不是错觉。”
唱完歌女孩便准备走了，估计也是到了吃饭的时间。她收拾完东西朝这边的两人走来，还剩几米时突然停下来鞠了个躬。她很诚恳地说：“谢谢你们听我唱歌。”
苏尚卿没想到她还会前来道谢，一下子就说话结巴了，还差点咬到舌头。“没有……你唱的很好听。”
女孩笑了笑，点点头。金弦站在一边却没任何表态。等到女孩的背影快消失了，苏尚卿才拿出手机搜了刚刚那首歌。
金弦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，呼吸打在苏尚卿的耳朵上。
前奏很长，女声响起来没多久。金弦突然在苏尚卿的耳边问：“你喜欢刚刚那种类型的？”
这问题实在有些莫名其妙。苏尚卿顿了顿，说：“挺喜欢啊。很清纯。”
金弦嗯了一声，走到一边看风景去了。苏尚卿不管他，干脆只低下头看手机屏幕——他在搜《Someone Like You》的歌词。
——我听说你已心有所属。你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女孩并和她结了婚。我听说你已梦想成真。我猜她给了你我所未能给予的。老朋友，你害什么羞呢。不像你啊，遮遮掩掩的。
苏尚卿看了几句，伸手就把歌给停了。
他拉住金弦的袖子，说：“走吧。吃饭去。”
两人找了一家西餐厅吃饭。店里气氛很不错，可惜两人坐下后都只顾看手机屏幕了。
苏尚卿的心思其实不在手机上，不如说他现在根本不知道看什么、说什么。把界面切出切入后金弦突然给他发了照片，都是刚刚一些街景，还有几张是刚刚那个女孩的。
苏尚卿终于开了口：“干什么呀？”
“你不是挺喜欢的吗？我就随便照照。你存吧，我这里删了。”
“我无缘无故存人家女孩子的照片干什么？变态吗？”苏尚卿给了金弦一个白眼。对面的人笑了起来，但眼神不知怎么地就飘忽到窗外去了。
苏尚卿顿了顿，悄悄地就把金弦给照下来了。这么一看还有点艺术家孤芳自赏的感觉，照片里的金弦仍挂着笑，手边是半杯咖啡和几块乳白色的方糖。
眼神依然看着窗外。
苏尚卿沉默了一会，又默默地把照片给删了。挺莫名其妙的，仿佛这件事他从来就不应该做一样。
餐点还没有上。两人对坐着没什么话题，说了几句，都没怎么到点。过了一会金弦突然开始轻声吟唱。苏尚卿听了一会，是《Someone Like You》。
本来是挺好听的，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。苏尚卿突然开口说：“你能不能别唱这个？”
金弦看着他，似乎想说些什么。这时服务员从旁边迎上来了。
话题自然而然就转移到工作上了。两人偶尔开一开玩笑，笑一下，又重新谈起另外一个话题。至于今天的不对劲便让他去吧。可苏尚卿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不对劲。
吃完饭两人又坐了一会。金弦在他对面刷微博，手机频频发出提示音。苏尚卿咬着吸管，突然听到金弦说：“这张合照是P的？真厉害啊。”
苏尚卿张了张嘴，突然想到他说的是哪一张，便又闭嘴不说话了。
“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厉害。”他听见金弦在对面苦笑了一下，估计是点进那些空间里去了。
苏尚卿犹豫了一会，说：“图片啊，视频啊，我都看了，做的挺好的。”
金弦不再说话了。两人付了钱后又重新回到街上，吃饱喝足便打算消消食。原本只是沿着步行街走走，结果逛了一圈苏尚卿手里又多了一些小零食和两杯热奶茶。
他把其中一杯硬塞到金弦手里。“拿着，可以暖手。”
金弦说吃完饭又喝这个，那可得胖死了。苏尚卿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审罪。金弦笑了笑，又说：“不过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两人沿着步行街往回走，过了喷泉就可以各回各家了。走到人行道时金弦突然开口：“吃饭那会你是不是偷拍我呢？”
苏尚卿走在前面，影子歪了歪。“什么？”
“我说你吃饭时偷拍我呢。”金弦舔了舔嘴唇，觉得手里头的奶茶在发热，“手机亮了。我都看见了。”
苏尚卿咬住吸管。奶茶已经喝光了，灌进他身体里的全是空气。他过了一会才开口说：“我手滑啊，已经删了。”
“是吗。”金弦停下来。他抬头看了看天空，净是乌云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，黑的很。
“要不我们来一张合照？”他突然提议。
“有病吗，黑乎乎的合什么啊。”苏尚卿呼出一口气，把手里的奶茶杯捏扁了一点点。
“我们还没有单独合过照啊，我看那个喷泉就挺好的。”
那女孩已经不在那唱歌了。没有Someone like you的旋律，不会让苏尚卿想到那些歌词。好像那个女孩子唱这首歌就是故意的。
金弦在他旁边说：“Someone like you.”顿了顿，“哎你觉得那个女孩唱的好听还是我唱的好听？”
“这能比吗。”苏尚卿想象着自己脚边有堆雪，渐渐地化成了水，然后把他淹没。
“那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？”
苏尚卿开始往前走，“都说了不能比了……你是幼稚鬼么？”
金弦的视线从天空滑向远方，视野里尽是些枯树枝干和细碎烟尘。“你就说说看，我就是想知道……”
“知道什么啊知道。”
“就是单纯地想知道。因为我挺喜欢你的。”
苏尚卿手里的杯子是彻底地扁了。他晃了晃脑袋，好像人行道有很多个台阶似的。
跟在后面的金弦继续说：“我挺喜欢你的。”
苏尚卿戴上帽子，从布料和发丝间可以看见他耳朵边上的大红色，好像要滴血。沉默自两边化开，一分一秒都像是煎熬。
苏尚卿终于开口，说：“走吧。我困了。”
金弦应了一声，便默默地跟在他后面。两人出了步行街，过了天桥，走到车站。
冬天就这么过了。可一路上还是寒风刺骨，不下雪，却寒风刺骨，仿佛没有尽头那样。苏尚卿准备走时跟金弦说了声路上小心，对方朝他点了点头。
他看着金弦飘忽在天上的眼神，突然说：“我更喜欢那个女孩。我不喜欢你。”
金弦把视线转移到苏尚卿的脸上。“你骗人。”他估计苏尚卿的那趟车也准备到了。
“没骗你。我喜欢那个女孩就是单纯地喜欢，我不喜欢你是因为……我不喜欢你了。”
因为不仅仅是喜欢。
苏尚卿冲金弦笑了笑，属于冬天的街道仿佛永远没有尽头。
苏尚卿朝金弦挥了挥手：“明天见。”
“嗯。明天见。”
END
